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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期開始前的一週可以說是哈利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忙碌的一段日子,他必須趕在離開莊園前把地圖紀錄完成以便他在霍格華茲時能持續關注莊園的一切、好好的和他的皮福雷祖先道別(可能比紀錄地圖更花時間,畢竟他的祖先們平常沒有什麼新鮮事可以作為談資)、列出一張從開學到聖誕假期之間的代辦事項清單作為他不在時對瑪爾文的叮囑(包括每天位詹姆和莉莉更換新鮮的花環和讀魔法紀元報給幻象迴廊的祖先們聽),更必須在開學前兩天與湯姆一起前往倫敦置辦課本及一切所需。除此之外,他也打算利用繪製地圖的時間前往皮福雷家族的修道院見見這一世仍與他無緣的父母,即便他們只存在於畫像之中,哈利對為他而死的父母仍然充滿嚮往。

  相對而言,湯姆對此極為不屑,一臉嫌棄的表示自己對於拋妻棄子的父親和為了男人拋下孩子去死的母親沒什麼好說。但哈利卻對於『黑魔王心裡其實很想要家庭,只是太傲嬌所以不肯承認』這一信念深信不疑,並認定湯姆之所以不願意一起前往修道院是因為不想在那對他號稱不屑的父母面前示弱。當然,他一這樣想便立刻被湯姆的眼刀剜了一下。

  開學前三天的傍晚,哈利帶著一束潔白的鬱金香走到莊園後方一座矮丘上,這裡佇立著莊園改建之後碩果僅存的歌德建築──遺世而獨立的皮福雷修道院。由於歷史悠久,加上皮福雷家族一向崇尚自然,溼潤翠綠的捲葉鞭苔理直氣壯的掩蓋了原本乳白中帶點玫瑰色的石質外牆,原本精巧的白杜鵑迷宮也毫不客氣的發展成滿山遍野的迷你叢林,後院梨園本就枝葉扶疏的老凱斯開德梨樹到了夏日更是結實累累,如紅寶石般嬌豔欲滴的果實香氣逼人,也因而吸引了不少哈利叫不出名子的鳥兒。哈利想著,這樣悠閒又不失活力的環境,即便對於畫像而言也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哈利站在修道院陳舊又莊嚴的櫻桃木門前,想伸手去推,卻總有點近鄉情怯,躊躇半晌之後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雖然這座藏有所有自俾雅特以後不再姓皮福雷的家庭成員肖像的紀念廳曾經是亞度尼斯為了打發他那位活像苦行僧的亞爾弗列德祖而修建的修道院,但哈利不得不說,這個地方實在氣派到不像話了──長年燃著乳香白燭的狹長紀念廳不大,乳白中帶點玫瑰色卻被夕陽餘暉渲染的有如天堂,而修道院地窖更是這些成員的長眠之處。

  直走到莉莉和詹姆的畫像前,哈利強忍住心中五味雜陳的情信將鬱金香插進雪花石膏瓶中,並像奧菲莉雅囑咐的那樣屈膝跪了下來,卻一言不發──他始終明白,儘管湯姆在這一世成為他唯一的至親,甚至給了他夢寐以求的親情,他卻仍然思念著為他犧牲性命的雙親,也依舊憧憬著能成歡父母膝下的日子,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他眼前的並不是他真正的父母,而是屬於另一個他──哈利突然意識到他多麼想家,即便那個家並不存在。

  這個想法惡狠狠的囓咬著他心中最脆弱的神經,那麼的痛,痛得前救世主不得不倔強的緊咬下唇,就像曾經做過無數次的那樣,試著不讓眼淚糊了自己的視線。

  「哈利,」一直沉默等待哈利開口的莉莉終於輕聲開口,「媽媽知道你這陣子受了很多委屈,如果哭完就能再打起精神,就哭出來吧。」

  「是啊,哈利,」詹姆也附和道:「哭出來也沒有關係,你爸我絕對不會嘲笑你的。」

  儘管倔強又有自己一套驕傲的前救世主試圖強忍淚水,最後還是從默默掉眼淚漸漸轉為嚎啕大哭。

  站在窗外的湯姆安靜的看著紀念廳裡哭得毫無品味的哈利,一面無奈葛來芬多的傢伙就是感情過於豐沛,一邊擔心哈利再這麼哭下去會露出馬腳引人注意,正在對於到底要不要進去阻止蠢救世主這問題左右為難。

  最後前任黑魔王無奈的嘆了口氣,一咬牙,大步流星的走進紀念廳,伸手一把將哈利半攬在懷裡,笨拙的拍著他的背,安慰道:「沒事了,哈利,別怕,萬事有我。」然後抬頭面向詹姆和莉莉,「哈利大概是被麗塔.史譏那個無良記者的口誅筆伐弄得心力交瘁、終於爆發,不過不用太擔心,我會照顧好哈利的。」然後又低頭看向哈利:「哈利,你還好嗎?頭痛不痛?能站得起來嗎?」

  哈利點點頭,扶住湯姆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頭昏眼花的晃了兩下,又引來了前黑魔王的嘆息:「如果真不舒服,我扶你就是。」

  哈利溫馴的把手勾上湯姆的手臂,任由對方承載他的重量,乖乖的跟著湯姆離開。只是視線模糊的前救世主沒有發現,前黑魔王一直藏在身後的右手握著一束伯利恆之星,在經過魔柔.岡特的畫像時,毫不客氣的把花束扔到對方面前的桌上。

  直到帶著哈利回到房間後湯姆才用嚴厲的眼神看了哈利一眼,正打算順便責備他在那麼多雙眼睛前失態,差點讓人看出端倪,卻在看到哈利仍然紅腫的眼窩之後閉上了嘴。過了半晌才坐到哈利的床上,伸手扶住哈利的肩膀,無奈道:「我親愛的救世主大人,你到底怎麼了?」

  「我只是想念原本的世界,」哈利有點委屈,但見湯姆沒有責備他的意思,便繼續說下去:「我的意思是,這裡有我曾經想要的一切,比方說很疼我的長輩、兄弟姊妹,還有不需要被呼來喝去、可以自己作主的生活,但是這實在太虛幻了,既不屬於我,也一點都不真實。我想念那對只屬於我的父母,想念榮恩、妙麗、天狼星和海格,想念以前在葛來芬多的一切。湯姆,我們什麼時候可以回去?」

  湯姆用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哈利,「我親愛的男孩,難道比起在這個世界與我化干戈為玉帛,你更希望能在原本的世界為了你想念的一切和我決一死戰?」

  哈利反問道:「那你呢?這個世界的家人、知識和那個世界的殺戮、偏執,你怎麼選?」

  「哈利,你這樣說實在有失公允,」湯姆莞爾一笑,「換個角度想,我不過是因為充分理解魔法部的腐敗和魔法界的危機而挺身而出的有志青年,只是理念和主流思想不同罷了。」

  「湯姆,首先,即便你有志,你第一次遇到我的時候也不能算是青年了,應該說是有志中年;其次,我沒有那麼好騙,我知道你為什麼討厭麻瓜和混血,但從前的苦難不能作為如今殺人放火的藉口,」哈利給了他一個最近剛從皮福雷家祖先那裡學來的斯圖亞特式白眼加卡拉瓦喬式嫌棄,「你最為人詬病的未必真的是你的理念,當然在我看來那也非常荒謬,但你之所以得不到廣泛支持是因為你做事的方法過於極端和不人道,還有對於濫殺無辜的縱容……」

  「夠了,」湯姆抬手阻止了哈利的各種埋怨,「回答我的問題。」

  「我不喜歡殺戮,更厭惡戰爭,但就像你對於英倫魔法界日漸傾圮忍無可忍,要我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遭到誹謗、抹黑甚至遭遇生命危險,我做不到。但我也沒有天真到認為和你一起留在這個世界就能阻止戰爭。即便有十五歲的湯姆.瑞斗作為替身,你在那個世界的缺席還是可能導致食死人群龍無首;而無論在哪一個時空、無論是否具備相對本事或意願,我都必須背負救世主的責任,無可避免,也因此沒有差別。」哈利無奈攤手,誠懇的翠綠雙眸卻仍然筆直的看向前黑魔王,「湯姆.瑞斗,不論時空,我都是你僅剩的親人,而你卻基於一個老蝙蝠騙子做出的、無憑無據的預言將魔杖尖指向了我。成為救世之星非我本願,與你為敵的決定更不在我,而在你一念之間,也正因如此,我們的去留由你決斷,如果你執意與我決一死戰,我便回到那個時空與你兵戎相見;如果你願意與我化敵為友,我便留在這個時空長伴你左右。親愛的佛地魔閣下,您意下如何?」

  湯姆一臉無辜的繼續裝蒜,「的確,你成為救世主是我的選擇,但你曾經有過機會與我並肩作戰,我邀請你,卻被你無禮的拒絕,偉大的救世之星,你可記得?」

  「如果你指的是我一年級時對於魔法石歸屬的那場討論,並不可敬的黑暗公爵閣下,你因為我年幼、輕率、缺乏經驗而毫無誠意的坑蒙拐騙比較像是詐欺而不是邀請,我如果不拒絕,就是死路一條。」哈利硬擠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以史萊哲林式幽默諷刺道,翠綠的眼中透著無奈,「雖然這陣子你一直對我很好,但光憑你剛才說的話,我就明白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意與我坦誠相對。湯姆,我們原本到底是什麼關係姑且不論,但在這裡我們沒有其他的盟友,卻有共同的敵人,如果我們不得不並肩作戰,你就必須學著相信我,否則我們必死無疑。」

  「你進步了,哈利,至少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搞不清楚狀況。」湯姆輕輕鼓掌,然後朝著哈利伸出右手,「你已經通過我的試探,可敬的救世主閣下,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

  哈利趕忙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學著湯姆的語氣道:「我們會的,親愛的黑魔王閣下。」

  皮福雷莊園今日的晚餐豐盛的無以復加,從牛油螃蟹麵包、接骨木乳酪塔到香料鴿、檸檬沙拉等等英國傳統佳餚幾乎將宴客廳的長桌擺滿,哈利近乎絕望的看著阿不思和瑪爾文將新的一輪菜色又端了上桌,一臉苦澀的看向長桌另一頭的湯姆,湯姆也回了他一個同樣絕望的表情。

  這是非常奇怪的一餐,哈利想。雖然他和湯姆不是第一次一起用餐,但多半就是並肩坐在長桌的一角,安靜的吃上湯、麵包、沙拉、開胃菜、主餐和甜點各一份,再喝一杯茶,向今天這樣黑魔王與救世主分坐長桌兩頭倒是頭一次。哈利一邊透過盤子丈量著他和湯姆的距離一邊胡亂的想著,在試圖解決一整桌菜的同時還要想辦法交流感情,真是一項技術活兒。

  湯姆像是感覺到來自餐桌另一頭的視線,竟從一盤盤疊得老高的食物後方探出頭,給了哈利一個在外人看起來像一般十五歲男孩該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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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守安居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